錯誤的決策，失去的什么？

知彼知己，百戰(zhàn)不殆。不知彼而知己，一勝一負。不知彼不知己，每戰(zhàn)必殆。

從雄鹿崛起至今，他們經(jīng)歷了12輪系列賽，防守完全失效的系列賽只有2輪，對手是同一個——邁阿密熱火。如果假設(shè)熱火是雄鹿的克星，這個特例被排除后，我們似乎不該對雄鹿的季后賽防守有過分的指責。可是，作為一支無法在季后賽穩(wěn)定維持進攻火力的爭冠球隊，如果他們不想在6月份以前就去海邊享受假期，他們就該忘掉大樣本下已經(jīng)足夠優(yōu)秀的數(shù)據(jù)，然后在系列賽做好能做好的所有細節(jié)準備。

雄鹿很有深度，但深度在季后賽未必用得上。像掘金那樣，“甭管山崩地裂，我就這一套”的玩法反而省了腦筋，不給教練犯錯的空間。雄鹿也確實不能“憑爾幾路來，我只一路去”，他們有卓越的護筐，巨大的體型，強悍的轉(zhuǎn)換沖擊力，以及全員肆無忌憚的搶投權(quán)限，可以摧枯拉朽地帶走下一檔天賦的對手，但遇上基礎(chǔ)配置堅實又套路滿滿的對手，雄鹿這套直來直往的硬底子功夫可能使不上勁兒。

【資料圖】

我們也可以回憶一下雄鹿輸給熱火的那兩輪系列賽：

20年，球隊嚴格踐行了重護筐、給定點的防守選擇，揚尼斯跟他的隊友們無視克勞德的手感，義無反顧地提前往籃下回收2米，于是熱火的三分箭成為了地獄的火焰；

23年，球隊的防守策略調(diào)整為洛佩斯單點蹲坑，減少其他外線回收支援的力度，避免過多漏定點。結(jié)果是，揚尼斯沒能在巴特勒用空切和突破打擊籃筐時給到足夠支援，洛佩斯還因為某些時段錯誤的防守對位，在籃下和三分線之間疲于奔命。

看似死于兩種的姿勢，其實都是雄鹿當季常規(guī)賽防守策略的延續(xù)，而你要收4號位，熱火就找外線空位投死你，不收4號位，熱火可以把籃筐打穿。熱火多樣而靈動，雄鹿就像一頭大笨象在原地打轉(zhuǎn)，怎么也抓不到一腳碾死對方的時機。

這當然不是雄鹿全部的死因，核心和基礎(chǔ)配置上的缺陷不容忽視，但在一個沒有100%陣容完美的聯(lián)盟里，雄鹿肯定不是最該抱怨手牌不強的球隊。布登霍爾澤每到季后賽都為人詬病，多年來手握玩大、玩小皆可的手牌罕有驚艷的變陣戰(zhàn)果，字母哥的對位和出場時間安排更是頑固得難以置信。布登不適合在季后賽場景下執(zhí)教，肯定不算什么新發(fā)現(xiàn)。

但是，你顯然又不能說布登是個糟糕的教練。雄鹿從18-19賽季至今傲人的常規(guī)賽戰(zhàn)績不是假的，這不能全部歸功于字母哥的堅挺，因為布登還有老鷹隊史最佳戰(zhàn)績以及在兩支球隊拿過賽季最佳教練的履歷。布登找到手中牌“最優(yōu)解”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，他應(yīng)該是個頂級的“割草游戲”玩家，琢磨裝備、天賦、技能搭配是一等一的高手。但切換到見招拆招的季后賽場景，需要改變“最優(yōu)解”去針對特定的對手時，布登就不那么靈了。在競技游戲里，布登大約是個對線沒血、出裝沒錢、跳大沒藍、團戰(zhàn)沒大的水平。

不知彼而知己，一勝一負。常規(guī)賽勝，季后賽負，這是布登霍爾澤。

“不知彼”很難更進一步，“不知己”又會如何？

在“奇謀”這個領(lǐng)域，“鬼才”泰倫·盧堪稱球場賈詡，競技郭嘉，靠變招翻盤的名場面不斷。16總決賽1-3翻盤，18兩輪系列賽落后翻盤，21年兩輪0-2翻盤，22年常規(guī)賽多場驚天大逆轉(zhuǎn)，23年季后賽五后衛(wèi)絕地反攻雖未成，出招之大膽也為球迷津津樂道。絕境場景下，盧應(yīng)該是NBA最佳教練之一，他敢為他人之不敢想，膽識與魄力令人欽佩。

對盧的疑問是，在他的赫赫翻盤戰(zhàn)績里，有多少是本該優(yōu)勢的局強行打成了絕境？起碼21年跟獨行俠的首輪肯定是這種情況。21-22、22-23兩個賽季，快船未能出成績要歸因于核心球員的傷病，但盧也沒能給球隊構(gòu)建什么有延續(xù)性的體系，快船的“散裝”既視感始終存在。盧對于莫里斯的執(zhí)著，對于考文頓的忽視，與太陽系列賽對祖巴茨和普拉姆利出場時間調(diào)整的“遲鈍反應(yīng)”，這些都是很難不被詬病的用人失當。

盧給人的感受是，他沒有可復(fù)制的成功路徑。在被逼到懸崖邊以前，他好像永遠不知道自己手中牌最正確的使用方式是什么，他需要一個具體的場景，把所有錯都趟一遍之后，臨時總結(jié)經(jīng)驗，再找到應(yīng)對手段。“重來一次”是盧執(zhí)教的重要特征，人們說魚的記憶只有7秒，在他身上得到了驗證。

你很難說盧真的“不知己”。盧的籃球哲學(xué)關(guān)注的是人，他可以用詹姆斯48分鐘，也可以叫暫停給他休息，就算是在抱大腿也抱得張弛有度，這當然也算某種意義上的“知己”。

教練永遠擁有我們看不到的視角，比如，更衣室秩序，管理層授意，以及球員的訓(xùn)練態(tài)度和表現(xiàn)。面對一個具體的人，教練也不能像我們這樣，像下棋一樣去任意擺布。籃球不是打打殺殺，人情世故這玩意兒，你以為是玩笑，它當然真實存在。所以當我們置身于具體的氛圍里，聰明的腦筋和冷靜的理智不能解決全部問題，這也正是為何“旁觀者清，當局者迷”。不是“當局者”水平不夠，而是他有我們看不到的難處。于是，相比于“知彼”，“知己”更難。

“不知己”，更大的影響通常也不出在教練組，而出在管理層。管理層的工作，說到底就是在“認識球隊”，他們的每一步運作都要建立在對球隊充分認知的基礎(chǔ)上，如果對球隊的認知有誤，你很難指望他們做出正確的決策。克利夫蘭騎士在今年季后賽遭遇的最大麻煩，包括......好吧，太多了，但這里面最不可思議的一個麻煩是，作為一支靠“三高”崛起的球隊，他們會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內(nèi)線輪換人手不足?！半p塔”同時使用固然有空間頑疾，“雙塔”下場一個之后，四號位補位的只能是一個既沒有投射也沒有身高的側(cè)翼，那自然是空間與籃板的雙輸。要解決這個問題，騎士需要一個能投籃、能卡位的大個子，比如，季后賽在邁阿密熱火貢獻余熱的樂福，我看就不錯......

騎士管理層對陣容配置的認知不清，讓他們在賽季中期做了一次錯誤的決定。你還是可以給他們找一些理由，比如球員的個人意愿，球隊年輕化的種種考慮。這種決策不會造成過于深遠的影響，畢竟騎士遲早要尋找投射型4號位的新答案。

但如果是關(guān)乎球隊長遠發(fā)展的重大決策，對自身認知不清的代價可就大了。

所以，森林狼為何要引入戈貝爾？

如果你看過2022年森林狼的季后賽，唐斯面對莫蘭特擋拆的種種離奇的防守選位，你的確可以理解為何森林狼對唐斯打5號位會徹底失去信心——唐斯這輩子都鬧不清楚防擋拆該往哪邊站，而一支志向高遠的球隊不可能靠這樣的5號位防守爭奪總冠軍。

森林狼或許忘記了，如果不是唐斯站5號位，灰熊也不會把亞當斯拿出這輪系列賽。讓唐斯離開5號位，規(guī)避了他致命缺陷的同時，也拿掉了他最有價值的比賽內(nèi)容。唐斯的防守問題固然會在更高級別的對決中殺死他們，但起碼那一輪系列賽，面對灰熊——大約是分區(qū)決賽水平的球隊——森林狼未能通關(guān)的根本原因在于進攻斷電，他們沒有一名開發(fā)能力T0，或者哪怕T1檔次的主攻手。這個問題不僅僅會在這輪系列賽暴露，只要森林狼想在季后賽防守強隊面前生還，他們總得找到解決辦法。

辦法是有的：

等待愛德華茲成為更好的球員；

做一筆交易，拿到一個真正夠級別的開發(fā)手。

看起來，森林狼的選擇是相信愛德華茲的成長曲線。他們優(yōu)先著手解決的是唐斯的防守局限。表面上，這是拒絕平庸的大膽決策，瞄準的是高端對決，但實際上，當你用全部身家去賭一個隔壁圍繞建隊多年，卻無法突破二輪的頂配藍領(lǐng)，這跟主動選擇平庸也沒有太大的區(qū)別。

森林狼當然有機會變得更好，這是因為不管他們做不做戈貝爾那筆交易，愛德華茲都可能成為更高級別的選手。但梭哈巨額資產(chǎn)未能拿到T0或者T0.5段位的球星，限制了球隊未來修補缺陷的選擇余地，這可能會在森林狼真正來到爭冠級別前，狠狠扼住他們的喉嚨。

如果森林狼管理層能更清晰地認識自己，他們本可以走一條更穩(wěn)妥、選擇也更豐富的道路。

我們都知道，“知己知彼百戰(zhàn)不殆”。但我們的關(guān)注重點總是在“知彼”，總是想當然地認為“知己”是理所當然。其實，“知己”比“知彼”更難，認真的準備和豐富的經(jīng)驗亦不能保證我們“知己”。不知己的影響也更大。不知彼，你只會輸?shù)粢惠喯盗匈悺２恢?，失去的也許是無限的可能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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