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粉筆灰——追憶扎根鄉(xiāng)村執(zhí)教近40年的父親

“我想天堂一定很美,爸爸才會一去不回。”

道不盡人間辛酸,說不清相思疾苦……

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
我的家在盤州市與普安縣交界的一個偏僻山村,村旁一條蜿蜒的小河,成為盤州和普安兩縣的分界線,因此家鄉(xiāng)得名“隔界河”。

村落的中央有一所小學(xué),時而傳出爽朗、明亮的讀書聲。一個中年男人右手手持一根彎七扭八的“教鞭”,側(cè)身指向不足兩平米的木制黑板上工整的粉筆字和拼音領(lǐng)讀。男人上身稍微前傾,左手厚實的手掌托在背帶中正在酣睡的小男孩的屁股上,生怕滑落下來,驚擾了小男孩的美夢。

這個中年男人就是我的父親——隔界河小學(xué)的一名教師,也是這所“學(xué)?!钡呢撠?zé)人,那個小男孩就是我……

那是20世紀80年代初,四歲左右的我剛記事,依稀記得那時村里沒有學(xué)校,為解決山里娃的上學(xué)問題,父親作為村里少有的“文化人”,主動帶領(lǐng)村民自力更生、斧砍肩扛、人工鋸解,家家戶戶輪流無償投工、投勞,建成了我們村第一所“學(xué)?!薄?/p>

說是“學(xué)?!?,其實只是具備了可供學(xué)生上學(xué)的基本功能。學(xué)校外墻是村民就地取材用青石砌的,房頂?shù)耐呤谴迕褡孕袩频?,檁條櫞子、毛坯門框和窗框是父親從廣西請木工師傅在我家院壩改制的。當(dāng)時物資特別匱乏,父親在經(jīng)濟負擔(dān)特別重的情況下,請木工師傅在家吃住近一個月。后來實在沒錢了,就沒有制作課桌和凳子。最終,用毫不規(guī)則的木板搭在用青石塊堆砌而成的石墩上當(dāng)課桌和凳子。由于沒有水泥黏合,石墩搖搖晃晃,上課時“桌凳”倒塌是家常便飯。通常,學(xué)生聚精會神聽課時,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,大家便匆忙從地上爬起來壘石墩、撿書本、搭“課桌”“板凳”。教室沒有安裝門和窗戶,夏天漏雨、冬天漏風(fēng)。但是,這一切絲毫不影響上課秩序。

值得欣慰的是,我們學(xué)校五個年級俱全。當(dāng)時,只有五位老師,一人負責(zé)一個班,每個班就是一個年級。老師們是學(xué)歷不高的民辦老師,但很“全能”,可以同時授教語文、數(shù)學(xué),并能將學(xué)生順利帶到畢業(yè)。

兒時的我,特別討厭這個地方。黑板擦擦過木板揚起大量粉筆灰,相當(dāng)刺鼻和辣眼。教室是泥巴地面,無門窗遮擋??油莶黄降牡孛嬗龅焦物L(fēng)、下雨,雨水裹挾著泥土、夾雜著粉筆灰,便會肆無忌憚地打在父親瘦弱的臉上。父親時??鹊么贿^氣,背上的我也跟著咳嗽不止。父親在這種“風(fēng)來風(fēng)掃地 雨來雨灑水”的簡陋環(huán)境中,堅守了近40年,并把一批批大山里的孩子送出山溝溝……

六月六,地瓜熟。大山里的六月,地瓜的香甜讓人回味無窮。勞作一天的大人,晚歸時總會帶回五顏六色的刺泡等野果,有紅的、黑的、黃的……酸甜可口,但最讓人欲罷不能的還是地瓜。

傍晚時分,總有一幫山里娃,早早守在村口,想搶先品嘗到第一口地瓜的香甜。只有我沒去等,因為父親給我布置了20個生字,必須用粉筆在特制的小黑板上默寫正確,才能一飽口福?;蛟S是野果的誘惑,每次我都會認真完成父親給我布置的作業(yè)。父親驗收合格后,那件灰色中山裝的外置大懷包,便成了我的零食倉庫……就算是沒有地瓜的季節(jié),也有我預(yù)想不到的驚喜。

那些年,感覺冬天格外冷。早上,屋檐下總有長短不一的凝鉤,看上去晶瑩剔透,漂亮凍人。父親用那件有幾個破洞的藍色大衣,把我裹得嚴嚴實實。走在熟悉的路上,生怕弄臟了母親納的白毛底鞋。一路上,同齡的小朋友提著用壞了的鐵鍋、鋁盆制作的取暖“神器”。

不知何時,父親手中也多了一個“豪華”物件——灰籠。外面是竹絲編織,里面放著一個用泥土燒制的灰缽,灰缽里放些未完全燃燒的木柴塊,低調(diào)而奢華。到學(xué)校后,父親把我“安頓”在座位上,把我的小腳放在“灰籠”上。就這樣,我成了村里唯一的“干部子女”。

上課前,父親會先查看班上的小朋友有沒有凍傷。接著,他才會用略微發(fā)紅的手指緊握粉筆,一筆一劃揮灑著師者的“倔犟”,生怕對不起孩子們那一雙雙求知的眼神。這時,我已經(jīng)上三年級了……

我喜歡讀書,但我痛恨開學(xué)。因為開學(xué)頭一天凌晨,父親指定會撇下我,獨自到12公里外的鎮(zhèn)上背課本。沉重的大背簍,會“侵占”父親的肩膀和后背整整一天。直至傍晚,再見到父親時,他腳上的解放鞋早已被汗水浸透,肩上有兩個補巴的灰色襯衫也貼著后背,花白的頭發(fā)流出豆大的汗珠,浸濕父親的皺紋,順著脖頸、前胸流下。這時,母親會心疼地叫我端來一盆熱水,給父親泡腳。

父親的灰色襯衫上,有汗?jié)n干后留下的彎彎扭扭的斑塊。這些,好像只有粉筆才能將其歸納。

一九八八年,大姐考上了貴州省警校。這個消息,在我們小山村沸騰了。

大伯、三叔、幺叔與父親一起,送大姐去貴陽讀書。我童言無忌地問大伯:“貴陽遠很嘞,你們有錢不得嘛?”這話,惹得眾人哄堂大笑。后來,四個老者東湊西湊,送家族的“驕傲”去貴陽。

這趟貴陽之行,成了叔伯們在村民中最為榮耀的談資。淳樸的寨鄰老幼,總帶著好奇的眼神,隔三差五聽叔伯們擺談首次到大城市的經(jīng)歷。每次,我都能聽到父親講“大十字”。雖然聽不懂,但我要默寫的粉筆生字,卻一直在遞增,要求也越來越嚴。

雖然不明白“大十字”到底有什么魔力,但神奇的“大十字”,已悄然成為我兒時最神往的地方……

貴陽大十字

長大后,我終于明白,父親在車水馬龍、川流不息的“大十字”,看到了城市繁華、城鄉(xiāng)反差,切身感受只有讀書才是大山孩子的唯一出路。

父親為大山孩子一直堅守的那份責(zé)任與擔(dān)當(dāng),得到了完美詮釋和慰藉。父親在“大十字”的人生路口,再一次果斷抉擇,日復(fù)一日繼續(xù)他的使命……

去年六月,父親病倒住院。我一直在他身旁陪護,完成一系列檢查后,主治醫(yī)生把我叫到辦公室,問父親從事什么職業(yè)。父親的肺部因粉塵嚴重污染,大部分功能喪失,嚴重危及生命……我無語凝噎,沖出醫(yī)生辦公室,嚎啕大哭。

在ICU病房住了半個月后,帶著萬般不舍,父親終究還是走了。從此,地瓜不再香甜……

我知道,在人生的“大十字”,父親無悔選擇了粉筆。正是有千千萬萬年復(fù)一年、日復(fù)一日像父親一樣扎根鄉(xiāng)村的教師,讓多少農(nóng)村娃走出山門,改變命運。

文 楊頂

圖來源于網(wǎng)絡(luò)

編輯 楊凱

二審 徐忠田 張諶

三審 趙宏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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